卷十九
○开设贵州太祖洪武十五年春正月,置贵州都指挥使司,命平凉侯费聚、汝南侯梅思祖署司事。贵州古罗施鬼国,自蜀汉彝有火济者,从诸葛亮南征孟获有功,封罗甸国王,历唐、宋皆以归顺,不失爵土。
至是,遣傅友德等平云南,上遣使谕友德曰:“前已置贵州都指挥使司,然霭翠辈不尽服,虽有云南,不能守也。”霭翠故元宣慰使,已而见云南俱平,乃与同知宋钦皆降。上仍授霭翠宣慰使,钦宣慰同知,各领所部居水西,为贵州宣慰使,隶四川。其思州宣慰使田仁智、思南宣慰使田茂安,暨镇远等府,隶湖广。普安、镇宁等州,隶云南。已而霭翠请兵讨部落陇居,上曰:“中国之兵岂荒服报怨之具耶!”不许。
十八年夏四月,思州诸洞蛮作乱,命信国公汤和、江夏侯周德兴从楚王桢讨平之。时蛮寇出没不常,王师至辄窜匿,退则复出剽掠。和等抵其地,恐蛮人惊溃,乃于诸洞分屯立栅,与蛮民杂耕,使不复疑。久之,以计擒其渠魁,余党悉溃。师还,留兵镇之。
三十年三月,古州洞蛮林宽自号“小师”,聚众作乱,攻龙里。千户吴得率麾下驰击之,中毒弩死。命左都督杨文为征蛮将军,都督同知韩观副之,统京卫、江、湖兵往征。已,林宽为指挥朱俊所缚,送京师。
冬十月,兵至沅州,伐山开道二百里,抵天柱。遂涉苗境营小坪,而以偏师别由渠阳零溪西南山径■枚夜发,犄角以进,分道夹攻,直抵洪州、泊里、福禄、永从诸洞,大破之。都督顾成亦剿平臻部六洞、螃蟹、天柱、天堂、大坪、小坪诸寇。班师还京。
成祖永乐九年春正月,设普安安抚司,以土目慈长为安抚,赐银印,置流官,隶四川布政司。三月,镇守贵州镇远侯顾成奏:“金筑安抚司诸处土军,宜一概训练。”上以蛮人惮拘束,止之。已而以贵州安宁,特赐成银币。上谓侍臣曰:“汉武帝穷兵黩武,以事远方,罢敝中国,朕无取焉。顾成老成,能持重安边,非喜功好事之流,以是特嘉奖之。”
十一年二月,设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及思州、新化、黎平、石阡、思南、镇远、铜仁、乌罗八府,以工部侍郎蒋廷瓒为左布政使。初,洪武中止设贵州、思南州诸宣慰使,思州所辖二十二长官司,思南所辖十七长官司,仍设都指挥使司镇守其地。及霭翠死,妻奢香代立,宋钦死,妻刘氏代立。刘氏多智术。时马烨以都督镇守其地,政尚威严,欲尽灭诸罗,代以流官,乃以事裸挞奢香,欲激怒诸罗为兵端。诸罗果愤怒,欲反。刘氏闻止之,为走愬京师。上召问,令入宫见高皇后。复令折简招奢香至,询故,上曰:“汝诚苦马都督,吾为汝除之,然何以报我?”奢香叩头曰:“愿世世戢诸罗,令不敢为乱。”上曰:“此汝常职,何云报也!”奢香曰:“贵州东北有间道,可通四川,梗塞未治,愿刊山通道,以给驿使往来。”上许之。谓高皇后曰:“吾知马烨忠无他肠,然何惜一人,不以安一方也。”乃召烨,数其罪,斩之,遣奢香等归。诸罗大感服,为除赤水、乌撤道,立龙场九驿,达蜀。后安氏即霭翠后也。
至永乐初,思州宣慰使田仁智子琛,思南宣慰使田茂安子宗鼎,各嗣立,以争沙坑故,日寻兵。上遣行人蒋廷瓒往勘之,琛从廷瓒入见上白事,自言思南故思州地,当归之,又数宗鼎罪状。上曰:“思南旧归明玉珍时,汝何不取以自属,乃今言耶?且罪恶在彼,汝何与焉。亟归守尔土,靖尔封疆,慎勿构衅起兵端,再犯,吾磔汝矣!”琛归与宗鼎仇杀如故,屡禁之不能止。至是,上密遣镇远侯顾成率校士数人,潜入二境执琛、宗鼎去。二人既就执,城中犹寂无知者。忽一日使出,揭榜谕诸罗曰:“朝廷以二凶日构杀,荼苦百姓,故特遣使执问状,首恶既擒,余一无所问,敢哗者族。”诸罗帖然。琛、宗鼎至京师,俱斩之。乃命户部尚书夏原吉等曰:“思州、思南苦田氏久矣,不可令遗孽复踵为乱,其易为府治,改思州宣慰司为思州府,思南宣慰司为思南府,易置诸官僚。”遂设贵州布政司,立三司等官,治贵州宣慰司本司及思州、思南、镇远、石阡、铜仁、黎平六府,普安、永宁、镇宁、安顺四州,金筑安抚司及普定、新添、平越、龙里、都匀、毕节、安庄、清平、平坝、安南、赤水、永宁、兴隆、鸟撒、威清十五卫,普市干户所,皆属焉。改蒋廷瓒为左布政使,以廷瓒曾勘思州事,谙夷情也。
十四年,设贵州提刑按察司。户部、刑部各增贵州一司,其乡贡附于云南。谷应泰曰:秦皇开边,桂林、象郡旋没尉氏,武帝穷兵,越隽、牂牁仅附臣属。或聚干戈,或通璧币,用力若此,获效若彼。盖拓疆域,通文教,《易》称革面,《书》载顽民,帝王若斯之难也。贵州西接滇、蜀,东连荆、粤,地齿神州,久沦荒服。特以其地皆毒雾瘴山,蛮峒夷寨,无宛马邛竹,动中国爱慕,而其君长世乐奉藩,保不失礼,贻忧边吏,黔遂无日通上国矣。洪武初,汤信国使之民蛮杂耕,兵夷互习,岂非天启荒徼,渐染华风,朝鲜将开,乃来箕子,勾吴当治,始有姬雍者与?乃宋钦妻之乘间奔朝,安奢香之闻呼赴阙,两女子观变决机,勇于丈夫。甚至入见高皇后,使高帝竟斩马都督。蒲伏掖门,瞻仰天日,指陈险阨,立誓河山。开赤水之道,通龙场之驿,智溢唐蒙,功高博望。彼地有此异人,山川岂能再阻蛮方耶?
永乐中,二田复自相攻杀,金鸡命使,特遣解纷,翠华临轩,亲承戒谕,犹复怙终不迁,攻杀如故。夫亦夜郎恃远,于阗负险,抑或天诱其衷,折入中国,闽人侵逼,南粤归汉,延陀攻杀,敕勒入唐,废兴有数,革置有时乎?而顾成以校士数人,入执二田,系颈槛车,寂无知者,比之介子楼兰断头酒后,班超鄯善捕使中宵,天子神灵,兵威不测,斯为至矣。此岂一时掩袭,虎穴得子,实乃二祖英武先声夺人也。
二田授首,处分群县,为布政司者一,为府者六,为州者四,为安抚司者一,为卫者十五,而黔中一省,俨然进明堂,分符瑞,受冠带,祠春秋,厕肩内地,附丽皇舆矣。国家无斗粟介士之劳,边臣无亡矢遗镞之失,自古开疆廓宇,又未有若斯之易者也。然则天马蒲桃,志宝物者不知略地;楼船横海,志略地者不知化俗。《诗》曰:“日辟国百里。”伊惟二祖有焉。